鄂尔泰坐在行进的暖轿中闭目养神,他虽然身体很硬实,可毕竟是六十岁的人了,精神头要差些,得空就眯上眼睛打会儿盹。
鄂尔泰这是正在回府的路上,他刚刚散班,一天也很劳累,正好坐在轿子中眯一会儿。
他也只能是眯一会儿,因为他的府邸离紫禁城不远,不一会儿就到了.
他的府邸跟张廷玉的一样,都是皇上赏赐的,都是离紫禁城最近的宅子,这样也好方便天天进宫。
但是鄂尔泰的宅子跟张廷玉的也有不同,那就是鄂尔泰的宅子是归鄂尔泰私人拥有的,可以传给子孙.
而张廷玉的宅子是朝廷暂借的,休致(退休)后是要还给朝廷的,因为古代官员休致都是要回原籍.
而鄂尔泰这样的满人,京城就是他们的原籍了。
因为大雪的原因,护送鄂尔泰的轿子队伍行进的速度,要比平常慢很多,这样鄂尔泰就在轿子中睡着了。
他甚至还做了个梦,梦到当年在云贵时与当地土著大战,可是这梦还没到结尾,战争还没分出胜负,他就被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。
鄂尔泰睁开眼睛,先擦了擦嘴角的开水,他最近睡觉经常的流口水,他觉得这应该是老年人的通病,所以就没有在意,慢慢的就习以为常了。
“咋了?”鄂尔泰擦完口水,冲着外边问道。
“回老爷,路被人给堵住了。”外边有下人回答道。
“哦?”鄂尔泰有些惊讶,他觉得这京城还没有人敢拦他的轿子呢,他可是当朝大员,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。
“这些人都要见您呢。”下人又对轿子里的鄂尔泰说道。
“谁啊,这是?”鄂尔泰说着掀开轿子窗帘,只见轿子周围全是人,他们正齐刷刷地看着掀开轿帘子的鄂尔泰呢。
鄂尔泰环视了一圈人群,竟然一个人也不认识,不过看他们衣着却都很华丽,不像是一般的百姓。
“鄂大人好,鄂中堂好...”人群里不住的有人冲着鄂尔泰喊道。
“让一让,让一让,躲开点,烦人不。”人群外边传来呵斥声,一个少年边推搡着众人边往里挤。
“鄂实,休得无礼。”鄂尔泰对挤到轿子跟前的少年呵斥道。
“阿玛,这些人烦死了。”鄂实没好气地说道。
“大庭广众之下不得无礼,平常咋教你的,忘了嘛。”鄂尔泰训斥鄂实道。
“是,阿玛。”鄂实低下头认错道。
这个鄂实是鄂尔泰的次子,今年不到二十岁,在宫里担任御前侍卫班领,那次就是他在夜巡中拦截了傅恒。
他脾气急,再加上是鄂尔泰公子身份,所以平常做事很是飞扬跋扈,因为这,没少受鄂尔泰的训斥。
虽然鄂尔泰是权高位重的高官,可平常却很低调,对待下属,哪怕是家里的仆人都很客气。
所以他的名声很好,满汉官员们都把他当成贤相尊敬着。
“这些人都是干嘛的?”鄂尔泰小声地问鄂实道。
“他们都是来送礼跑官的。”鄂实凑到轿窗边,小声对鄂尔泰回答道。
“哦。”鄂尔泰恍然大悟,他看了看远处,这里竟然是自家门口了,他刚才睡糊涂了。
“要不要把他们都赶走?”鄂实小声地问道。
“不要瞎说,我自有主张。”鄂尔泰说着钻出轿子。
这些人都是各地的官员,他们都是来鄂尔泰家送礼的,目的就是能够得到鄂尔泰的提携,因为他是当朝首辅,手里握着很大的权利呢。
在京城有两处府邸门口,天天是这样的情形,一个是鄂尔泰这里,另一处就是张廷玉那边。
他俩被底层官员当成了升迁的树藤,都想着借着这两根树藤能够爬到更高处。
鄂尔泰从轿子里出来,站在人群中,他面带微笑,跟周围的人打着招呼。
尽管这些人他都不认识,可也不失礼节,不住的跟他们寒暄,好像见到多年的老友一样。
鄂尔泰一向以礼贤下士著称,只要有才华的人,他都很尊敬。
这样的名声一传十十传百,很快就传遍了朝廷内外,不但满人归服,连许多汉人都来拜见。
这与张廷玉的孤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,如果把张廷玉那里比作是会员制的俱乐部的话。
鄂尔泰这里就是个大杂市,形形色色的人都挤来,希望能得到鄂尔泰的看重。
“各位,各位,静一静,静一静。”鄂尔泰跟周围的人寒暄了一会儿后,冲着众人喊道。
听见鄂尔泰的喊声后,人群立刻安静了,他们都看着鄂尔泰,等着听他的话呢。
“这天寒地冻的,大伙辛苦了,如果有公务,就去门房把手折留下来,如果是私事,就请回吧。
因为本官是朝廷的官员,我的眼里只有公事没有私事,至于你们手里提的东西嘛,就不要送进府了,那样我会很难办。
收了吧,有道是拿人手短,不管你们办事我也是问心有愧,不收吧,就显得我鄂尔泰是不近情面的人了。
所以大家不要难为我,都尽快散了吧。”鄂尔泰大声地对众人说道。
“鄂大人,我是云南林南县县令程之,这次进京述职,特意给您带了这一包普洱茶。
这可不是金子也不是银子啊,完全就是平常百姓喝的茶叶,这不算送礼吧,所以,还请鄂中堂收下,以表卑职的一片敬意。”一位年纪上了年纪的人对鄂尔泰说道。
他把一个纸双手捧到鄂尔泰的面前,一副恭敬的样子。
“谢谢,谢谢程知县,你从云南带来的茶叶很是难得啊,就好比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,我就收下了。”鄂尔泰接过茶叶说道。
“谢谢鄂中堂,谢谢鄂中堂。”程知县道谢道。
“好茶,好茶。”鄂尔泰打开纸包,把茶叶送到鼻子边闻了闻后赞叹道。
“鄂中堂啊,您真是,呜呜...”程之感动得语无伦次了,竟然哭了起来。
哈哈,这就不好了吧,你比我岁数都大,我该叫你声老哥呢,这么客气干嘛,别哭,别哭。”鄂尔泰边给程之擦着眼泪边劝道。
“呜呜...”程之哭得声音更大了,他这是感动的,能得到鄂尔泰的关心真的是很大的荣幸了。
“鄂大人,卑职是山东泰安府知府林帽,这是本地特产,请鄂中堂也收下吧。”一个中年官员使劲挤到鄂尔泰跟前请求道,他手里也捧着一个纸包。
“林大人啊,这不会也是茶叶吧?”鄂尔泰看着林帽手里捧着的纸包问道。
“回中堂,这是山东的特产。”林帽回答道。
“是啥?”问鄂尔泰看着林帽问道,他没有伸手接这纸包。
“这,这,鄂中堂回府一看便知了。”林帽支支吾吾地回答道。
“算了吧,程知县这包茶叶就够我喝的了,你的土特产还是拿回去吧。”鄂尔泰对林帽说道。
他特意把“土特产”三个字说得重些,因为他感觉这纸包应该是贵重之物,所以就拒绝了。
“鄂中堂,卑职...”林帽失望地说道。
“大伙都散了吧,就照老夫刚才的话去做,公事留下手折,私事就免了,老夫在这里谢谢大伙来看望了。”鄂尔泰抱了抱拳对大伙说道。
众人看着鄂尔泰都默不作声,他们也不离开,也不说话,都在犹豫着。
趁着周围人发愣的空隙,鄂尔泰赶紧抬脚向家走去,他走的很是匆忙,几乎是挤出了人群。
他这是聪明的做法,因为这些人多数都是来送礼的,而且人人手里都是贵重的东西,他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收礼,那样传出去可是要怀了名声的。